唐诗别背_第15章

显庆五年秋，钦天监。

梁停亭凝视着浑天仪投影下的星图，手指微微发抖。荧惑守心，彗星袭月——这与她穿越那晚的星象一模一样。

"大人，这星象主何吉凶？"书吏小心翼翼地问。

"主..."梁停亭嗓子发紧，"时空错位，阴阳倒悬。"

她终于明白了。这不是普通的天象，而是时空裂隙再度开启的信号！如果史料没错，三天后的午夜，当彗星最接近月亮时，她将有机会回到现代...

"备轿，我要去见李翰林。"

终南山草庐前，李白正与杜甫对饮。见梁停亭匆匆而来，李白笑着举起酒壶："正好！我刚写了首新诗——"

"你们都出去。"梁停亭声音颤抖，"我有话单独跟李白说。"

杜甫识趣地离开后，梁停亭将星象发现和盘托出。她原以为李白会震惊或悲伤，没想到他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
"所以...你要回家了？"

"你不难过？"梁停亭瞪大眼睛。

李白斟了杯酒递给她："我早知道这天会来。你属于那个未来，就像诗属于远方。"

梁停亭接过酒杯，却尝到泪水的咸涩。是啊，她终究是个穿越者，这场跨越千年的相遇，本就是时空开的玩笑...

"临走前，我想办最后一场诗会。"她突然说，"把大家都请来，太平公主，杜甫...我们一起写首诗。"

李白眼睛一亮："好主意！就写《时空联句》，每人几句，不拘格律。"

三日后，终南山巅。

太平公主——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——率先举杯："第一句我来！'忆昔少小相逢时，不知离别在今夕'。"

杜甫接道："'浮云一别后，流水十年间'。"他刚经历丧父之痛，诗句格外沉郁。

李白大笑："太悲了！听我的——'人生得意须尽欢，莫使金樽空对月'！"

梁停亭望着眼前这群本该在不同时空相遇的人，轻声续道："'海上生明月，天涯共此时'。"

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，直到夕阳西沉。最终联成的长诗杂糅了各自风格，却奇妙地和谐，仿佛冥冥中早有安排。

诗会散后，李白突然拉住梁停亭："带你去个地方。"

两人策马来到长安城南的摘星楼。这是隋炀帝所建，高达百尺，可摘星辰。登顶时，恰见初月悬天，与将临的彗星交相辉映。

"时间快到了。"梁停亭望着越来越近的彗星，心如刀割。

李白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卷诗笺："临走前，送你一首诗。"

梁停亭展开，发现是改编自汉乐府《上邪》：

"上邪！我欲与君相知，长命无绝衰。

山无陵，江水为竭，冬雷震震，夏雨雪，

天地合——乃敢与君绝！"

但李白在原诗后加了一段：

"纵使相隔千年月，此心朝朝复暮暮。

若君偶见云间雁，是我托寄相思句。"

梁停亭的泪水模糊了字迹。她颤抖着从颈间取下玉坠——那是她穿越时随身携带的唯一现代物品，一个DNA双螺旋造型的银饰。

"给你。"她踮脚为李白戴上，"在我的时代，这代表生命的密码...就像诗是情感的密码。"

李白珍重地将银坠藏入衣襟，又解下自己的玉佩系在她腰间："见玉如见我。"

彗星越来越近，月光突然大盛。梁停亭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——时空裂隙正在打开！

"李白！"她死死抓住他的手，"如果我留下..."

"不。"李白轻轻掰开她的手指，"你的父母，你的时代...那才是你该在的地方。"

"可是历史..."

"历史自有其韧性。"李白微笑，"就像诗，无论怎样改写，真意永存。"

月光如瀑，梁停亭感到身体逐渐透明。最后一刻，李白突然吟道：

"今人不见古时月，今月曾经照古人。

古人今人若流水，共看明月皆如此！"

这是她从未听过的诗——李白专为她而作的新篇！

"记住，"诗人的声音渐渐遥远，"无论你在哪个时空读诗，都是在与我对话..."

强光闪过，梁停亭失去了知觉。

......

刺眼的白光。消毒水的气味。梁停亭猛地坐起，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，电脑屏幕还亮着，显示着论文最后一页。

"醒了？"护士惊喜地按铃，"你昏迷了七天！过度疲劳导致心脏骤停..."

梁停亭茫然四顾。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夜景，没有大明宫，没有李白...难道一切只是濒死幻觉？

她颤抖着摸向脖颈——DNA银坠不见了！而腰间...竟系着一块陌生的玉佩！

出院后，梁停亭直奔图书馆。历史记载中，武则天确实称帝，但比原定时间早了十年；李白诗作中多了许多陌生篇章，其中《时空联句》赫然在列；而太平公主的结局竟是善终...

在最角落的书架，她发现一本《太白集补遗》。翻开扉页，赫然写着：

"赠吾爱停亭：若你读到这些诗，说明时空不负相思。

——青莲居士"

书中全是她从未见过的李白诗作，其中一首《梦未来人》写道：

"昨夜星辰昨夜风，画楼西畔桂堂东。

身无彩凤双飞翼，心有灵犀一点通。

隔座送钩春酒暖，分曹射覆蜡灯红。

嗟余听鼓应官去，走马兰台类转蓬。"

诗的注解写着："梦一未来女子，言诗道真谛，醒后作此。"

梁停亭的泪水打湿书页。她终于明白，历史确实被改变了，但有些联系——比如诗，比如爱——能够超越时空限制。

回到公寓，她打开电脑，开始写一部名为《唐诗别背》的小说。第一句话是：

"今人不见古时月，今月曾经照古人..."

窗外，一轮明月高悬，与一千四百年前的那晚，一模一样。

[全文完]